君墨看著蕭然自信莫測的神秘感覺，忽的也意識到事情並不簡單。

“什麽情報？”他皺起眉來，心中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。

蕭然沈吟片刻，一雙眸子靈光閃現。

“韓王府是德王為了隱瞞當年烈焰鐵騎兵覆滅的真相，而想辦法剿滅的。”蕭然的語氣極其平淡，仿佛平靜的溪流，潺潺流水，清澈透明。

亦如她的眼神，精明而通透。

君墨果然震驚不已，他呆呆的看著蕭然，並未一時接受下來。

對於夜龔嘴裏說的真相，蕭然有十足的把握確認他不可能在彌久香的作用下說謊，卻也是十分確信了。

看著君墨木訥的呆在面前，蕭然不禁嘴角輕輕上揚：“你不想聽聽季海將軍死之前都受到了怎樣的待遇麽？”

這種如同捉弄人的樂趣，倒是挺符合蕭然的興趣。

她挺好奇，君墨在面對這樣讓人氣憤的真相的時候，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。在蕭然的心中，君墨的心性簡直就和凈焚大師那般超脫世俗之人一般平淡從容，一如既往。

“你說吧。”君墨似在心中猶豫萬難，終於還是輕聲松了口氣。

蕭然側目，眼神稍稍有些鄙夷。

即便現在佯裝震驚，但蕭然肯定，在聽完之後，君墨才會露出真實心緒的。

因此，她特意收起了自己的不滿，轉而用色彩十足的聲調說了起來：“十年前，北荒叛軍突起發難，借著一套獨特的陣法一路南下打到了虎城外。季海將軍作為當時朝中內部眾人都稱讚為上大將軍繼承者的身份，自然是獨攬了先鋒將軍這一重要任務。”

“他帶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烈焰鐵騎兵入陣，殺北荒叛軍個措手不及。一路將北荒國的逆賊打出了虎城之外，為了能夠一舉殲滅敵人，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，那邊是帶著全部烈焰鐵騎兵北伐。”

蕭然說著，似乎也在為季海將軍感到紛紛不平，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，終於還是語氣漸漸沈重下來。

面對君墨的時候，她總是莫名會將自己真實的情緒顯露出來，做不到完美的隱藏。

說著，蕭然深吸了口氣，滿眼蒼夷的模樣：“可惜天不遂人願，北荒國的地形覆雜，碰巧那幾日大雨大風，且霧霾嚴重，在這樣的環境下，烈焰鐵騎兵受到了幾次突襲，即便是號稱天下無敵的部隊，也躲不過天災，在水土不服和對方天時地利的情況下節節敗退。”

君墨聽到此時，已然握緊了拳頭，咬緊了牙關。

他在克制著自己內心地最真實的憤怒。

蕭然見到這種反應，不由得也低吟起來：“最終，由季海將軍率領的烈焰鐵騎兵被圍攻在一座孤山上。他們靠著僅有的屯糧死守了數日，終於只剩下不到三千人的規模，許多將士的屍骨都未能幸免，瘋狂被敵人淩辱。”

空氣瞬間安靜下來，蕭然心裏很清楚，這些不過是君墨許多夢中重覆的場景罷了。

即便是未能親眼見到，他亦能夠自己想象出來，養父慘死之後的狀態。

這是蕭然能夠體會到了，也是他們少有的共通點。

蕭然註視著君墨良久，終於只是緩緩嘆息，繼續道：“當時一起去的，還有韓王府的韓王，只不過他由於經驗不足，只被季海將軍安排在虎城內，提供後援幫助。當時的戰況慘烈，季海將軍只能做出一個抉擇，他派了百餘人的小隊突出重圍，去往虎城請求支援。”

“百餘人的小隊最終在艱苦的環境中突出重圍活下來，又能夠回到虎城的，只有十二個人。但這十二個人，各個鐵血丹心，誓死想回去救季海將軍和剩下的烈焰鐵騎兵。”

“晚了麽？”蕭然說話不緊不慢，竟是讓君墨也少有的躁動起來。

連他自己都未意識到，蕭然話音剛落，他便已問出了聲。

蕭然卻只回頭，篤定的搖頭：“不晚，一直都不晚。”

君墨聽到這裏，握緊的拳頭已然松了下去，也不知是否在心中勸服自己。

“季海將軍死守了十數日，最終才被北荒叛軍圍剿幹凈。但是那十二個烈焰鐵騎兵，便一去不返了，想必季海將軍死也想不到，那十二個烈焰鐵騎兵竟然就這樣被韓王私底下派的人截殺在半路，為的就是不讓季海將軍有生還的可能。”蕭然斬釘截鐵的說著，她多希望那個韓王如今還活著。

這樣，君墨便能親自覆仇了。

不過幸運的時候，這幕後之人，德王還存活於世。

蕭然苦苦搖頭：“德王之所以被皇上封為親王，是因為這朝上唯一不和他同流合汙的兩個大將軍，蕭峰寒、季海早已被他用奸計除掉了。所以你五年後，去找北荒叛軍覆仇，分明就是找錯了人。”

“因此在這一路人，德王十分支持你，你以為是出於同門，很是感激。其實他只不過慶幸你未能得知當年的真相，還傻傻的以為自己覆了仇，了解覆仇之後的空虛之感。”

蕭然忽然饒有趣味的瞥向君墨，想起君墨在勸服自己放棄覆仇的事情，那般的認真著迷。

她忽然覺得可笑，又可憐。

君墨緩緩退後，微微仰起了頭，眸子清明。

“都是他的奸計？”君墨眨了眨眼，微微擡頭，嘴角亦隨著自然彎下。

“聽完這些，你還打算先以我身上的火毒為首要麽？”蕭然瞥眼看著自己右肩的紅色印記，正在昏暗的夜色中隱隱發亮。

她很自信，君墨在得知這些真相後，所要做的首要任務，定是對德王開始下手了。

但出乎她意料的是，君墨只是緩緩嘆息，不緊不慢道：“眼下也沒別的辦法了。”

“君墨？”蕭然詫異的看著她，滿目驚訝。

她咬了咬牙，以為君墨在逞強，心裏有些憤懣：“德王就近在眼前，我父親死於他之手，季海將軍亦是被他所用奸計陷害，你……”

“你想在燕京城內對他動手麽？只怕你還未入德王府，就已經屍骨無存了。”君墨眼神忽然一橫，冷冷看著蕭然。

這份從容讓蕭然感到震驚，同時也覺得後怕。

他真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無所不能的定王嗎？

“我從未見你這麽害怕一個人。”蕭然喃喃道，心中倒是有所察覺，莫非那個德王真的如此厲害？竟已到了君墨觸不可及的地步？

仍蕭然如何想象，這個世界都難有這麽一個存在。

但君墨卻仿佛是一蹶不振了一般，咬了咬牙，沈重的說道：“蕭然，我發誓，如果當時我有如今這般本事，定不會讓養父經歷這般事情。”

“他對我來說是最重要之人。”

君墨的聲音溫潤如水，如流雲般從蕭然的身旁穿過，帶她置身與清靜之地。

但蕭然卻怎麽也無法平覆內心，這和她想的不一樣。

“但如今，我不想再和當年做同樣的錯事，因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失去我最重要之人。”君墨低了低頭，滿心的不甘，隨後篤定的看著蕭然。

蕭然不屑一顧的撇開頭，冷冷道：“我們都已經這般，世上還能有什麽重要之人？”

“是你啊，蕭然。”君墨毫不猶豫的答道。

蕭然一怔，呆呆的看著君墨。

“我現在的最重要之人，是你。”君墨伸出手來，顫抖著搭在蕭然的肩膀上。

蕭然咽了口唾沫，楞在了原地。

君墨卻似乎也在試探，見蕭然只怔住，並沒有強烈的推開他。

於是他趁蕭然不註意，一把抱住了她。

“不管怎樣，我不能失去你。”蕭然感受到一股熾熱的力量將她包圍，這醇厚的內力與墨玉心法給人的感覺全然不同，一如君墨的聲音那般和風日麗一般。

夜色如水，寂靜無聲。

翌日，二皇子夜龔死訊的事情，立馬便傳遍了皇宮。

昭慶帝知道這件事情後，下令徹查此事。太子妃劉氏也未曾打算隱瞞，早早先斬後奏的向劉尚書和太子夜子淩坦白了自己的行為，只等著皇上來親自審問。

皇宮內，昭慶帝坐在龍椅上，臉色氣得鐵青。

面前一個帶著一品官帽的身形佝僂之人，低頭恭敬謙卑的站著。

“劉尚書，你看我現在，像是和顏悅色麽？”昭慶帝握了握拳，冷冷看著眼前之人，仿佛下一刻便要吃掉他一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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